既是鐸雅的文，就一定是坑，我一定覺得好看（笑）
第一次留意鐸雅更新的跨度。這篇文原來斷斷續續寫了四年，始於2009年一句「數月來輾轉各地破事不斷，人生真的很衰很賤很低谷」，到2012年的〈水龍吟（上）〉戛然而止。
《凡胎》主角是擁有凡胎仙緣的桑道子，一身氣質就是「很衰很賤很低谷」，在南苑救了一隻狐狸精，本想帶到鄉間好好收服，不過途中就是「破事不斷」，不斷遇到各種鬼神妖怪。主角自然又是遲鈍木頭 x 傲嬌蘿莉——沒錯，紅豆後來化為人身了。不過大概因為桑道子是修道之人，實在太呆太好心腸了，確實有這種性格，看文卻感覺沒意思。紅豆尚未通人言，脾氣又臭，所以我對主角感情線興趣不大，反而幾篇單元故事比較吸引。
內容安排方面，以單元故事為主，主線發展為輔，所以桑道子與狐狸精紅豆的故事直至文末尚未展開，大概也不會有結局了。單元故事都是感情糾葛，不是愛而不得，就是因無緣錯過，簡單來說就是BE。
話雖如此，個人覺得也不算太虐。一來是當局者非常豁達，很快想開了，讀者要傷感也無從說起，二來就是鐸雅寫得隨興，總是漫不經心，儘管結果令人悵然，也不會難以釋懷。另外，私以為《凡胎》對人物的掌握不及鐸雅的其他故事好，主線與單元主角往往不夠突出，很容易被配角搶了風頭，這也是比較難投入感情的原因之一。
但整體來說，還是非常好看的殘篇，輕描淡寫之中，偶爾會一兩段觸動心底，我滿喜歡這種感覺的。
分單元說一下感想：
〈南苑柳〉
以前在微博經常見人引用這段：
江南一等胭脂色，其實不是江雪紅梅，而是某人酒過三巡，雲蒸霞蔚； 江南一等風光好，自然也不是黃雲昏鴉，而是某人明眸清澈，薄怒嬌嗔； 江南一等滋味鮮，或者不是前半夜河豚味美，卻是後半夜醉生夢死處，合卺酒香。 你看，我又何曾敷衍過你呢。只是命中註定，你機緣不夠罷了。
個人覺得這幾句反而露骨。柳寧姝與世子妃是有緣無份的故事，而且柳寧姝性格彆扭，話只說三分，那三分說了出口，又難分真假。要是結局止於柳寧姝魂守南苑柳，見世子妃出巡遠遠經過，道一句「還好，只是『不見柳寧姝』，而非『再不到江南』，不然……不然就太可惜了」，就更好了。
很喜歡柳寧姝的形象，表面看來瀟灑幽默，坦言接受自己的命運，也明白自己與世子妃機緣不夠，偶爾卻又會說出深情的話，顯然又不是完全放下的樣子，彆扭得很可愛。
那天晚上，孫家夫人一邊挖坑，一邊流淚，指著棺材裡柳寧姝的屍體咬牙罵：好個痴女混人，殉情也該挑個地方，為什麼要連累旁人......官員有虧慢女子者量刑以重，眼下你這事情橫豎是說不清的，若鬧了出來，我夫君必遭重罰，廚房師傅也只有一個死字......好在你伶仃一世，這世上也無人再來尋你，如今有薄棺一口，青柳一株，有我為你一哭，你還能有甚怨言？
這位孫夫人也很有意思。
〈狀元鄉〉
很喜歡這段：
李世顯眼看殿試在即，自己不想功虧一簣——說到此處，紅了眼眶，幾乎落下英雄淚來。 李雲秀二話不說，千金以贈。 李硯秋性格比李世顯來得爽快很多，到了李雲秀跟前，一言不發，以頭頓地。 李雲秀二話不說，開倉放米。 旁邊幾個管家模樣的男子頻頻跌足，搥胸落淚：那李硯秋必輸無疑，主子何必去趟這渾水！ 李雲秀撐著頭，淡淡的：一生快意，無愧天地，挺好的。 之後幾日，安排遣散宅內家人。又一月，李硯秋果然戰敗。
「果然」用得好，一生快意無愧天地也很好，二話不說更是爽快，只是李雲秀終其一生，始終無法如願嫁與心上人，美中不足意難平，正是人生的諷刺之處。這種癡情卻影響了閨中魔鏡，於是百年之後，鏡子仍然映出李雲秀的幻影。
還有結尾。
那面作為它真身的鏡子在一旁閃閃爍爍，月光朦朧中李雲秀非常應景地再次出現了，風華正茂地朝這邊踱了過來。
跟《佩拉瑟卡夫人》結尾的「隔著龐帝的時光之海」有異曲同工之妙，這段呼應鏡子反射月光生出幻象，意境更佳。鐸雅用的「風華正茂」都很妙，一個是李雲秀，一個是《碧玉刀》的趙聃。至此方知〈狀元鄉〉開首那句「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實為點題。
然後鏡子就被哄去修道了。
〈紅豆引〉
狐狸精胡三與岳氏女的故事，兩人的糾纏間接導致胡三的妹妹十九死去，然後交待紅豆的來歷。這篇不比前兩則故事好，過份雲淡風輕，反顯得十分窩囊，不及柳寧姝真真假假來得有味道，說癡又不及那面鏡子。
〈東風顧〉
我最喜歡這篇。認真算起來，只有這篇才是「當局者非常豁達」，即使分離了也不會傷感。軒小蘭與董小筠瀟灑又實在，彼此都明白「天長地久」不適合自己，那就在窗前喝杯酒，笑談窗下浮生，待得大難臨頭，一句「卿不負我，我不負卿」足矣。軒小蘭想做刺客，要武功沒有，膽量也欠奉，但與董小筠互相許諾的一段實在很有武俠的味道。至於董小筠也很有意思，雖然失明，卻總是眉目含情，萬般風流，為了軒小蘭誤了時間，還助她恢復自由身，卻不過是「只緣感君一回顧」。實在任性到極點，但還是滿有魅力的。
這篇對仇人的處理方式也很好。
〈崑崙奴〉
這篇結局出人意表，然後不禁驚嘆這種寫法實在新奇，再回顧前文，才發現自己遲鈍地錯過了很多伏筆。胡姬姐姐 x 貴族蘿莉（對，又是蘿莉）的配對個人普通，但故事本身很吸引，無論是胡姬唱起故鄉的曲兒、斜倚床榻搖團扇的慵懶風情，還是私逃出城、城郊紫花樹下再也無言，配上幾首歌謠，種種畫面都格外夢幻。
這篇出場的黃小鵡特別有趣XD
〈水龍吟〉
只有前引與上半，前引寫兩府結契的盛事，由天樞玉衡宮的永輪宗司淮庭晚司禮，不過被紅豆搗亂導致婚禮中斷。淮庭晚保住了桑道子，前引結束。上篇則在〈崑崙奴〉之後，說的是另一對——龍四公主和芳昭水仙，兩位感情剛有起色，接下來的事便不了了之，坑掉了。
需知自古以來，龍神多是要與水仙結契。雖然就位階上來說，水仙的仙格比敖氏低些，但兩家淵源太深——上古魔神之爭平息後，水族獲罪，因龍屬最能鎮水，故令天龍下界鎮守地面江海，至今逾萬年——最初也是水火不容，後來幹脆由天樞請旨，硬將這水仙龍神捉對結契。如此滄海桑田下來，倒真同氣連枝，更因龍族入凡後，逐漸養成親水的習性，故而世人誤以為龍族司雨，並由此建廟修祠，實為謬誤，然亦足見兩族之和諧親愛。
水龍結契說得新穎，一來呼應了水龍吟的名字，二來在神話之上添了新意，看上去似是而非，實在很有趣。
〈崑崙奴〉提到夔谷商賈挖出龍角，而夔谷也變得一片荒涼，只餘下西谷水潭潤澤土地，加上前引的龍宮眾仙反應，這對下場應該也滿慘的。看了評論，龍四大概轉世成黃小鵡了，兩人都是吵吵鬧鬧又說著方言。再看前文的黃生：
女學子提了淑女劍，長身而立——「吾一個出遊人。」——人面桃花星眸明鐺，那笑容，率裡透著俏啊，是俏裡透著欠，得得瑟瑟明明晃晃一看就是天生搶風頭的料：哎，儂格出家人，在意這事情作撒？
明顯不是普通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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