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坑掉更痛)
當初看《金絲燕》的時候深受撼動,無論是鐸雅的文筆、文中的架空世界,還是主角克列西雅的獨白,都讓我很著迷,就像被扔到廣闊而陌生的嶄新世界,豁然開朗,實在奇妙。
故事始於監獄死囚克列西雅‧塔圖與懺悔神官的交流,勾出克列西雅少年時的回憶。當時她在聖地擔任見習神官,邂逅雛妓瑪拉‧林登內——當地稱雛妓為「金絲燕」,兩人的戀情在風雨飄搖的聖地蘊釀,尚未得以展開,便停在戰爭爆發前的時刻。
雖是架空背景,很多似是疑非的地方可堪細味,比如聖地溫辰爾撒分為新城與舊城,比如崇拜聖徒的宗教分為世俗派與苦修派,而神父與那些少年神官似乎有些曖昧關係,又比如執政的聖崔西丹瑟家族莫名有種波旁王朝的風格。
神給予性別,為了「延續」,也是為了「分類」 、「隔離」 、「約束」、「懲罰」依此承接……同時神通常在彼此隔離的區域中間留下一塊異常瑰麗的空地——就像分隔並連接著溫塔尼特與耶陵黑特這一對死敵間的科爾勒舒高原,就像新城和老城之間的坎德街——無限美好且自由,藝術或宗教就是此空地的千面相之二——所以我們膜拜沒有明確性別的神,所以我們脈搏正常地描繪異性的裸體。
而且從這段可見,《金絲燕》與《綺淑英豪傳》的時空相通(《佩拉瑟卡夫人》則直接點明了),也就是說,鐸雅在幾部作品裡建構了東西連接的龐大世界,誠如她在《佩拉瑟卡夫人》描述石碑那一段:「橫跨山海萬里,集於方寸之間」。
然後,剛好這個世界跟我喜好非常貼合,每每開始閱讀,都像踏入開放世界的RPG遊戲,四處都是新鮮事物,每個細節都不想錯過。所以總愛翻出來看,哪怕只看一兩段,當作欣賞風景也是好的。
得說,我和瑪拉最初都在對方的人生中扮演著相對完滿的角色。我們有過幾次禮貌的交談,她一度非常信任我,用祈禱式的表情向我微笑。
而問題總始於笑顏——菲爾特,《俗世行遊》第三章。
「風月與待宵草之間,她們模仿星光或螢火懸浮,用一雙人不可見的翼,輕扣仲夏花園內一方窗檐」——一位普緒克畫商自己出版的詩集如是描寫。
這類西洋風格小說多少有些仿翻譯腔,比如這類引用傳說或詩句的部份,還有一堆真假難分的書名作者名,感覺滿好玩的。說起名字,之前無聊去搜尋了這篇的人名地名,似乎大部份都是鐸雅編出來的,例如溫辰爾撒、聖崔西丹瑟、安銎塔之類,連「克列西雅」、「林登內」也是很少見的名字,不知道是刻意為之還是隨口瞎謅,但是實在非常有趣。
至於人物,瑪拉‧林登內自然是蘿莉,克列西雅‧塔圖也自然是木頭。不過,蘿莉與木頭終究是籠統標籤,人本來就千變萬化,她們與其他鐸雅筆下的主角又大不相同。
瑪拉乍看之下很直率,偶爾還會像小女孩那樣撒嬌生悶氣,但她既被家人販賣成為雛妓,總會有些風塵世故,這是她的真實之處,也是一張假面。
金絲燕的瑪拉,是不折不扣的美人:施奈特式的白皮膚藍眼睛,時常演繹二十六歲的風塵世故,事實上充斥著十六歲的不容冒犯,而在祈禱時似乎更年輕。
怎樣描述也很多餘,看鐸雅這段就夠了。
克列西雅則更複雜,因為《金絲燕》以她的第一人稱視角寫成,有點當局者迷的感覺,直至《佩拉瑟卡夫人》才能從他人話語裡捕捉零星形象。另一個原因則是克列西雅身份太多了,開頭是因販毒獲罪的死囚,在此之前卻是精明商人,但在更早之前,竟是吊兒郎當的見習神官,有時很難想像這是同一個人。
這位見習神官並不虔誠,也不憤世嫉俗,對萬事都無可無不可的態度,從第一身視角亦能感受那種漫不經心。從別人反應可見,她喜歡假笑,但天生的金棕色雙瞳偏偏讓她顯得深情認真。被別人說「沒甚麼文學才華」,內心獨白卻如詩如畫,顯然還是《俗世行遊》作者菲爾特的忠實讀者,後來還模仿此作自己出版遊記(可惜銷情欠佳)。只是想法再豐富,17歳的克列西雅在瑪拉面前還是笨拙得可愛,更難想像她在日後會成為醉心惡作劇的精明海盜。
我總是避免讓她再次厭惡我,從最開始就有一種陌名的忌諱。 或者,是我一直有意討好她。
她對他人總有些虛情假意,應酬也好,出於好意或討好亦罷,但我相信克列西雅終其一生,對自己始終很坦白。
這篇沒有結局當然是最大的遺憾。她們的感情仍是遊戲般曖昧,截至坑掉的位置,愛情線還未完全鋪開,有點可惜,而且正如某評論所說,著實「坑得詩意盎然」,時光永遠停留在劇院排練廳的院子裡,瑪拉大病初癒,又因贏得公演女主角的席位,意氣風發,而克列西雅看著心上人,心道:「照理來說,那時我對她早已無法可想」。
《金絲燕》的Bad End亦已無緣得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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