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紳士》Amor Towles

這本書有段時間總在暢銷榜出現，看了眼劇情介紹，想起小學某篇課文：有錢人跟眼鏡男打賭，要是眼鏡男願意被軟禁在房間25年，有錢人就會給他一筆巨款。眼鏡男答應了，軟禁時間漫長無聊，他會向有錢人借書看。賭約期限來臨的前一晚，有錢人反悔了，拿著手槍走進房間，卻發現空無一人，書桌上留下一張字條：25年來我從書本已經得到很多，不需要你的金錢了。

好奇之下決定一看。

前段不算沉悶，羅斯托夫伯爵被判軟禁在酒店的狹窄房間內，終身不得離開酒店一步。出於貴族的教養，他不慌不忙佈置好房間，還想辦法讓自己活得舒適一點（死囚克列西雅：「此人在痊癒後等待處決令的大半年時光中從未虧待過自己」）。雖然口吻有點作狀（摘錄見此），但伯爵的家當、酒店佈置、餐廳與店鋪的景貌帶來一串異域風情的名詞，抱著逛博物館的心態閱讀還滿有趣的。

及後伯爵遇上小女孩妮娜，一小段酒店冒險旅程展開，姑勿論妮娜的萬用鎖鑰從何而來，兩人趴在閣樓偷聽會議，參觀地底爐房（想起鍋爐爺爺）、誤闖銀器餐具室、偷入別人的房間，進一步開發酒店地圖，帶來另一段開眼界的旅程，也為之後的伏筆回收做好準備。伯爵由此培養的好奇心讓他發現狹房後的暗格，以魔衣櫥設計打通了兩間房。

妮娜離開後還有不少邂逅，髮型屋裡的無禮客人、餐廳西面侍應「主教」、詩人摯友、屋頂咖啡友、女星情婦、裁縫保姆、暴躁大廚與八爪魚部長（指面面俱到），大致也是描寫一下形象性格、陳述一下背景經歷順道加入春秋筆法、表達一下貴族教養如何讓伯爵跟他們顯得不同，這堆文字裡最實用的大概是這個：酒與肉搭配的不完全記錄 - 莫斯科紳士 - 豆瓣

後來伯爵收養妮娜的女兒蘇菲，形象從單身伯爵變成單親家長，不再刻意端著貴族架子，某些溫情的片段都寫得很不錯。女明星為蘇菲挑選表演的晚禮服，伯爵在一邊緊張又期待，女兒出來後感動之餘又要擔心布料太少，感情很平實但真摯，也能點出伯爵與女明星由一夜情至長期伴侶的關係轉變。當伯爵流露父親心態時，會恍然發現「當年那個鑽石王老五真是老了」，也是有趣的體驗。另外很喜歡慶祝蘇菲得獎的那頓晚餐，大廚與部長偷偷溜進衣櫃後的秘密基地，為兩父女送上餐點，酒店裡的朋友都為蘇菲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而驕傲。想像裡，這樣的片段應該有油畫般的昏黃背景，酒與肉是棕紅色的，陳舊皮貂大衣與美食的氣味交織但不難聞，歡笑低語裡夾雜刀叉碰撞聲，有種類似《夢幻街少女》老人為少年男女伴奏的氣氛。

這樣列出來才發現這本的元素其實很豐富，要是當作開放世界的RPG遊戲玩應該會很有趣，看的時候遠沒那麼令人享受，畢竟語氣實在作狀，比起貴族的餘裕似乎更像紈絝的自得——或者兩者本來無需分得太清。能夠看到作者為了保持生動而加入變化，例如在某一兩章插入「作者按」，以話外音吐槽設定；還有從第三人稱的正劇式敘事改為貼近第一人視角的內心獨白，例如伯爵一心等著12點鐘聲響起拆禮物，沒有耐性閱讀，段落反覆從書本內容與秒數之間切換。但明明前半一直端著貴族架子說故事（儘管企圖表現幽默但還是很作狀），還要摻入歷史背景後刷幾下春秋筆法，中段的改變就讓人很難捉模整體風格，貴族的矜持像紳士頭上歪扭滑稽的帽子一般不成體統，礙於作者筆力那些生動輕鬆的文字又讓人笑不出來（說起筆力，跟女星一夜情那段一不香艷二不刺激，那詳寫的意義是……？），那還不如從一開始就把架子端到尾。結果到最後，伏線回收得神秘兮兮（收得很齊全，像todo list每項打勾那樣清清楚楚，但不漂亮），才明白這部既不是歷史小說也不是文學小說，而是荷里活電影。

所以，抱著看商業電影的心態閱讀這部比較好。不過也得承認，看的時候一直誹腹「故事不怎麼樣」、「好悶甚麼時候結束」，看到最後還是會感到寂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