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與節奏轉換留著精雕細琢的痕跡,運鏡和對白充滿弦外之音,配上英文插曲,比起劇集更像是略帶年代感的電影。
漫才似乎也是一門刻意而難懂的藝術。我所指的刻意也許類似,漫才師需要觀眾明白「現在是漫才表演,我們要搞笑啦,你們也要給點反應」。表演形式大致固定,題材不拘,類似的句法以「梗/橋段」形式反覆出現,既有不少inside joke,亦包含富有新意的笑話。無厘頭的對答往往取材自日常生活,從第一集的情侶對話可見,就算是相同的話在不同語境會發揮不同作用,漫才師就像煉金術士,終其一生不斷調試配方,只為將材料提煉成最有趣的藥劑。
那麼,「有趣」的判定準則是甚麼?德永在意梗的完成度,神谷認為自己覺得有趣就好,更多人認為觀眾才不會管這些,因為漫才是為了逗得觀眾發笑而存在。
到了第八集,已在搞笑界浮沉多年的德永自問:「無法討口飯吃的我們,難道是因為不有趣嗎?」
不是那麼容易得出答案,觀眾口味與個人取向迴異的情況確實很常見,「有趣」自然不是完全相對的概念。只是,看著為了一直堅持夢想並為此努力的人,很難再去怪罪或,畢竟,最為此受煎熬的不就是他們嗎?
「」
,紀念始於扯貓尾的友誼,德永終於能送出那張一千円,以作告別。一曲過後,前者離開都市回到家鄉,後者看到漫才的宣傳單張,回頭跑到現場,目睹神谷先生與拍擋的表演。當晚,摩天大廈勾勒的天際掩映現出半邊煙花,片尾定格在德永抬手抓向煙花的動作。
夢想如此一文不值,但似乎誰都沒有錯(不,錯的是這個社會)
神谷先生說過:「只要做了漫才師,就是一輩子的漫才師。」還告訴德永要是哪天不再是漫才師了,可以殺了他,後來誰也沒提起這件事(當然這裡有兩種解讀)。月亮與六便士並非二選一的抉擇,我們大多數人只是兩頭不到岸的庸才而已——「縱是如此,我還是非漫才不可」。對我來說,第四集的德永帥氣程度絲毫不比神谷那句話遜色。
想來,我總是(希望)相信有種持續一輩子的固執,才會對如此不解,因為那正正是「我要做一輩子漫才師」的相反。如果能夠輕易深信後者,對前者的理解有些遲鈍,不是在所難免嗎。就算做不到,也要知道自己在仰望的是甚麼,而釋懷不是一種可以追求的事情——那就不要去糾結那段話了,到了該明白的時候,自然會理解。就算不理解,也沒關係。
執著也好熱愛也好,這份動力讓德永堅持了一會兒,亦正因如此,當夢想落幕時,才會痛得那樣難以言喻。本來想起這首《大都会》:
但確實還是《空に星が綺麗》最相襯。德永轉職後,某日駕車在吉祥寺附近兜兜轉轉,歌曲再次響起,風景物事人非,失去的不會再回來,卻不是甚麼都沒留下。
更何況,儘管狀態令人無法吐糟但好歹神谷最後又回來了。
神谷與德永在祭典初遇,出位的漫才表演吸引了德永,更答應德永拜師的請求,條件是要為他自己寫傳記。他像是不知哪裡冒出來的怪客,處於德永生活以外的另一條軌道,幾乎不會與德永的舊相識同時出現,加入同樣出身不明的真樹時,彷彿三人在脫離現實的時空享受快樂時光,那種感覺更加明顯——很適合一體兩面說。深入下去就沒意思了,就此打住w
另一個我,卻又能夠成為引導與靈感。
尤其當德永與漫才拍檔山下電波對不上,更突顯了神谷與他的相知。比如對德永很重要的著名搞笑藝人去世,當日他跟拍檔山下卻在練習時吵架,冷靜之際,他打電話給神谷,對方安慰句後說了句「你想吃甚麼?」那正是故去那位藝人的名橋段,一瞬間覺得你們不如結婚XD總之,兩人之間有不少這類動人又可愛的片段。話說回來,山下雖不懂吉永,拍檔始終是拍檔。精神追求以外的緣份(絆)其實也不錯,只是累人得多。
另一方面,能夠拯救神谷的只有德永。在街頭爛醉之時,他問起德永自己有哪些優點,最後的回答是「收了我做弟子」。說罷,在他看不到的電話另一端,神谷流著淚大笑。
後來神谷越發潦倒,甚至刻意模仿德永。某日晚上,兩人同看德永在電視節目的演出,神谷卻一點反應都沒有,觀眾的不斷爆笑成了背景音,德永自知那是討好世俗的橋段,為此低頭落淚:
把整個世間都全盤否定的神谷先生對我而言太高不可攀了,但是,我好不甘心,怨恨,怨到不行。
神谷則是平淡表示,他所知的德永可以更加有趣:
你會想太多嗎?你只要更多地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就行了。
果然引起德永不滿,兩人鬥嘴,德永忍耐了整晚後終於爆發,質問神谷質問神谷「你不是說死也不能模仿別人嗎?現在這算甚麼,明明就是模仿我」。神谷一發狠,把模仿德永的頭髮立刻剪掉。
看著這部劇,反覆想著一些問題。究竟偉大的是引導的繆斯,還是創作者本人?正如,一直堅定不移相信著神谷的德永是天才,還是不瘋魔不成活的神谷才是?有趣的是,常說天才白痴不過一線之差,瘋子與常人的界線其實也不明顯。
十集過後,好像有甚麼綻放過,然後夜幕回歸黑暗,誰都不知道之後的事。成就與榮譽或早已化灰或不曾來訪,卻又不僅僅是活著而已。
最後一句身在活中不知福的話:所以我才那麼討厭余華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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