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浪漫,腦海必然浮現幾個情景。一是《月亮與六便士》:
「我想思特里克蘭德也知道這是一幅傑作。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所追求的東西。他可以說死而無憾了。他創造了一個世界,也看到自己的創造多麼美好。以後,在驕傲和輕蔑的心情中,他又把它毀掉了。」
壁畫完成後,盲眼畫家靜靜坐在室內,不知道他在想甚麼,或者有沒有想過甚麼,而他的遺願是一把火將整間房子燒掉。傑作化為灰燼,如壇城砂畫,繽紛繁華亦夢幻泡影。曾見有讀者留下短評:「子非魚」,解得切。
另一段來自 《納齊斯與戈德蒙》(Narcissus and Goldmund)。大致是這樣:戈德蒙完成了約翰雕像,作品脫離他自立於室內的一刻,他靜靜看著,自身心血理想技藝情思凝聚成形,然後逐點離他而去,他尚未從那種專注澎湃回過神來,那是失落來臨前,餘緒未散的茫然。
還有《》,一直覺得很浪漫:
風流淌過清涼的夜,她閉上眼,期間流淌過七年的歲月。
浪漫的狀態:一種暫時凝住的真空,連空氣也變得濃稠,由感情觸動而步入沉思,因他人引起卻不涉及實體互動的凝視觀照。自創物或感情(可能源自他者)跟自己無聲交流,讓我沉浸、深陷,繼而惘然。熱烈過後開始冷靜,喜悅退潮中的失神。
我從《》所能捕捉的浪漫,就是——「對你的喜歡,誰都比不上我,不去炫耀亦不去訴苦,我就這樣心懷著這份愛」。覺得浪漫的愛不會是覺得「真好」的愛,比如郭請那句「蓉兒可不是小妖女,她是很好很好的姑娘……很好很好的……」,是「真好」不是浪漫,這是灼傷眼眶的真摯純粹,以笨拙脫離戀心(濾鏡)。
忽然想到《》最後一闕:
And felt that old familiar pain And as I turned to make my way back home
熟悉的痛楚跟她有關,但其實早又跟她無關了,只是過往回憶的痛覺殘留。
至於「愛是想觸碰又收回手」(),自我迷戀成份有點重,卻因為捎來的詩意而忍不住品味。想伸出去而未伸,決定還是收回來,沒有解釋,任人解讀的動作,曖昧不明已足以讓人投射自身情愫。可怕在哪裡?在不拘形態,在於專注人心恐懼而任意變化,才會難以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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